阿布吉措——蓮花瓣的玉珠

東南方向的天幕若隱若現，透出絲絲淡淡的光亮，群山林壑，古木參天，郁郁蔥蔥，如一片張開的荷葉，縹緲的霧靄在山嶺之間氤氳彌漫。這深鎖閨中的如玉翠屏被那忽遠忽近的畫眉鳥和潺潺的溪澗遙喚得如癡如醉、如夢如幻。倘若能在閑暇之余，邀三五摯友，借牧房一隅，與牧民火塘夜話，海闊天空，詩酒人生，豈不美哉！

大家早已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從車里拿出太陽帽、沖鋒衣、拐杖等必備物品，負重在身，隨即踏上探秘之旅。大家沿著草甸上的小徑緩緩而行，不一會就進入了密林小道。淙淙的山泉水沁人心脾，沿途上隨處可見流瀉浸溢的溪澗，牧民們或以枯木架橋，或以山石鋪路，給探尋者們的旅途帶去了舒適與便捷。林地間軟如海綿的苔蘚覆被，像給大地鋪上了一層榻榻米，讓人有種想躺下來翻滾的欲望。高大挺拔的高原松、云杉、冷杉與交錯叢生的杜鵑、喬木、闊葉林相守相依，微風輕輕拂動著高掛枝頭的松蘿。

此行中，有周世中、林森、松衛紅等幾位攝影界的大咖，他們個個都帶了精良的戶外攝影器材，有的器材重達二十多斤。周世中與我是老朋友了，攝影界的攝友都習慣直呼他的小名“中中”。多年前，中中為拍攝一些瀕危的高原物種和鳥類，獨自穿行在荊棘叢生的荒郊野嶺，即使全副武裝，仍被風雨、蚊蟲折磨得體無完膚，長期的戶外拍攝使中中落下了紫外線過敏、腰膝關節勞損的毛病，但他卻樂此不疲。拍出一張得意的作品后就全然忘了艱辛和疲累。

一路上，中中不停地向我講授戶外攝影及探險的經驗，還積極為我搜尋可用的“登山杖”。原先在路邊可以撿到前人丟棄的木杖、竹杖，但這次卻在我們將要爬過這段密林陡坡時才看到一些可用的“登山杖”。他指著路旁的一根木杖說：“就是它了，這根很結實！”我喜出望外，拄著它頓覺上坡更有勁了。

密林盡頭是幾個籃球場大小的緩坡草甸，其間點綴著三四棟牧房，不時傳來幾聲牛鈴鐺聲。聽到我們說話的聲音，好客的牧民走出牧房，邀請我們進去歇歇腳，喝一碗酥油茶。有人建議大家在此休整片刻，于是我們順勢坐到橫陳在地的枯朽杉木樹干上。放眼望去，高大的冷杉與低矮的杜鵑林、灌木叢交織而成的翠綠讓人心情舒暢，悅耳的鳥鳴聲與潺潺的流水聲合奏出動聽的樂曲，眼前的鉛灰色巖石山峰巍峨雄壯，像是延伸到天際的一座古城墻。

中中與牧民是舊相識，彼此間的相處顯得格外親切和熱情。沿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廢棄的方便面桶和紙杯被牧民堆砌得整整齊齊，成了牧房周圍獨具特色的“圍墻”，較遠處的斜坡上還搭建了一個“帳篷公廁”，草地上見不到一點垃圾。在我們身后，一株掛了紅果的樹格外引人矚目，與草地上的酥油草、零星的桃兒七以及不知名的奇花異草相映成趣，引得同行的人們紛紛拿出相機、手機，擺著各種造型與美景合影。

休息了一會兒，中中告訴大家：“今天的‘長征’才剛開始。”他還叮囑大家爬山時不要太快，要相互照應。有人還提前備好了丹參滴丸、紅景天口服液、奶糖等應急藥品和物品。

走過一段緩坡路，小心走過木橋后，我們開始向坡度達到六七十度的“絕望坡”沖鋒。“絕望坡”對于參加過梅里100馬拉松賽、普達措國家公園尼汝段野外徒步賽等戶外競技運動的運動健兒來說可能難度不大，但對于我們卻是不小的考驗。我們三步一停、五步一喘，沒走多遠，汗水就浸濕了我們的衣服。在“絕望坡”攀爬時，一顆小碎石都足以讓你應付。當你停下來扶腰縱望四野風景時，目光因急速的心跳而略顯呆滯。有幾個同事在爬“絕望坡”之前興致勃勃，幾分鐘過后，就氣喘如牛、臉色如紙、虛汗直冒，感覺心臟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此時，急救藥品派上了用場。待氣定神靜，這幾個同事再也不敢造次了。

林森身體強壯，早已不見了蹤影，只聽見從在半山腰處傳來他聲若洪鐘的興奮呼叫。中中和我兩步一緩地慢慢走著，他告訴我：“林森前不久在西藏阿里海拔5000多米的無人區采風了近兩個月，這幾天剛回到香格里拉，而且國內很多極限挑戰的攝影地他都去過。”

經過一番努力，我們終于爬到了半山腰上的臨時歇息地，談笑間大家都顯得力不從心，對前路產生了幾分畏懼。

中中說：“現在不用擔心了，再往上走有一個驛棧，然后再走一段跌水瀑布和碎石山道，我們就勝利了！”這話無疑給初來乍到的我打了一支強心劑。他說得沒錯，稍事休息后，高大挺拔的原始森林便被我們甩在了身后。接下來是一段斜緩的山道，陡坡周圍除了小灌木叢、野花、野草外，再無高大樹木，四野開闊，蒸騰氤氳的霧氣隨著樹木掩映的溪谷，緩緩爬升到東南方的山頂上。迎著凌厲的山風，我們的心緒隨著縹緲的霧嵐抬升。走了二十多分鐘后，天地突然放亮，只見兩三頂帳篷分散搭建在約莫半個籃球場大的臺地上，微風挾裹著炊煙和酥油茶的芳香撲鼻而來，早有三五成群的游客端著紙杯席地而坐，悠然品味山茗，有的游客則在一旁拍照留念。

我迫不及待鉆進銷售酥油茶和咖啡的帳篷，只見柴火舔舐著三腳架上的茶壺，茶罐里冒著翻滾的熱氣，正在用西南樺木桶打制酥油茶的婦女哼著歡快的藏歌，一旁的桌上則整齊擺放著速溶咖啡。此刻，飄香的奶茶和歡快的歌聲，在這空寂的遠山之塬別有一番韻味。

在這偏僻的大山一隅，牧民們靠人背馬馱運送物資上山，而我連輕裝上陣都顯得很吃力，想到這里，我便被牧民們吃苦耐勞的品性和戰天斗地的精神深深折服。

開驛棧的是春初和拉楚母女倆，她們的笑容就像迎風盛開的杜鵑花感染著每一個人。驛棧里備了許多方便面、餅干、糖果等吃食供游人選擇。

驛棧里，一位脫光了上衣的男游客引起了我的注意，只見他靜靜坐在火塘邊的小凳上烤著火。上前一問才知，他與朋友從湖南駕車到香格里拉游玩，他從抖音里看到阿布吉措景點很有特色，但因為沒有徒步經驗，又走得太快，衣服被汗水浸濕了，他只能在驛棧里把衣服烘干后再出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