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忙完了家里的事情，貪婪的眼光就盯住了那個暖暖的沙發，那是特意為睡午覺設計的。平日里的午覺，總是不過癮，剛瞇上眼睛，又到做事情的時間了。說實話，一個穩重的白日夢是多么讓人愜意啊，可它總被倉皇和內疚所取代。人要做事才能生存啊，怎么能白日里睡覺呢！哪怕所做的事是多么微不足道，也要保持狀態啊！可是越是這樣想，疲憊越是壓住身心。本來平常的事情，卻讓人覺得十分夸張。看來，這是心理有病了，可誰是權威心理專家呢？誰的眼睛是端端正正清澈見底的？能糾正一切偏斜能照鑒一切原委？還是休息調整一下吧，也許這也是懶人慵人的一種借口，雖然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在沙發上躺下，蓋上保暖被，放上音樂，心里開始放松。剛覺得有點迷糊了，兩歲多的兒子的雙腿就瞪到臉上來：“阿媽，睡，睡。”他已經放下了懷里的一大抱玩具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我身上了。“好嘎，一起睡。”我把他抱到身邊，塞進被窩里。他卻不肯安靜，在我身上爬來爬去。同時，還要吃要喝的，還要上廁所。我的睡眠被他折騰得沒有了根基，神經變成一堆緊張的烈火。想打他罵他，可是怎么看著都還不夠教訓，只有軟綿綿地任由他折騰。手機一下子響起來，嚇了我一跳，他卻把小耳朵貼近手機，變得出奇地安靜。電話那一頭是母親的聲音：“阿磊給在？在搞什么？”他不出聲，只是安靜。我急了，把手伸進他的隔肢窩，他一下子噴出笑聲來，母親本來無力的聲音一下子變得開心而清脆：“在呢嘎，給有玩車車了？”“喊阿婆一聲，喊哞。”他突然覺得膩了，要把手機推開。我只得哄：“阿婆，哇哈哈。”他的聲音馬上就大起來：“喊哞，阿婆，阿婆。”母親在那頭哈哈哈地笑了半天。小家伙終于還是走開了，我便和母親講起來：“阿媽？給有好好呢。”“好呢，我好呢嘎。”母親又變得蒼老的聲音讓我不知說什么好。“阿媽，你只哈在搞什么？”“在撕包谷皮子。你們好好呢嘎。不打了嘎，就這種嘎。”她好像沒有什么可說的，忙忙地就把電話掛了。我感覺手機在手心里的余溫一點點地消散。母親的聲音把一種無奈和寂寞擴散在這個平米不大的房間里，讓我有一種無助的消沉感覺。我無法撩撥起她興奮的話題，可我多想她有更多的話能在電話里講啊。我非常清楚，如果見了面，我們是有講不完的話的。如果外孫在她面前活蹦亂跳而又不勞煩她，她就會像一個年輕人一樣興致無窮。可是一年到頭，我們見面的時候太少了。心里明知道她的歲數越來越大，知道在一起的時光是越來越珍貴，可是因為生計啦距離啦事情啦等等原因，總是很少回家。我們都知道，什么都是有原因的，原因是無情的理由，人之于世，好多真摯的情義都是讓這所謂的原因湮滅了。在它的掩蓋下，我回避著母親的白發，回避著世間的許多擔當。光陰如電，觸動著人生的許多線條。有七情六欲的人，都被它箍緊并生硬地觸動。眼看著生離死別把傷心劃成線條，框成架子，作成擺設，給一代又一代人看。（小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