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米花樹

生長在我家大門右側的園子里，將兩個園子一分為二，成了兩個園子間一道很分明的分界線。

在我家屋旁原本有3棵碎米花樹。后來由于起房建屋挖掉了其中兩棵，現在獨獨只剩下這棵。

碎米花樹是在我大爹很小的時候被移栽到我家屋旁的，那時碎米花樹還是棵小樹。它靜靜地伴隨我大爹成長，當大爹長大成人，碎米花樹也由小樹成長為枝繁葉茂的大樹了。

從我能記事起，枝繁葉茂的碎米花樹和那兩塊園子便是我們兒時的樂園。

那時，古城外遷到新城的人家戶還不多，于是左鄰右舍一大幫孩子就在碎米花樹為界限的兩塊園子中玩耍。春天漸到高原，碎米花樹便羞羞答答地冒出新芽，開始換上四季中最翠綠的新裝。

時節滑向夏季。碎米花樹枝頭的樹葉越來越繁茂，早晨，天邊微微露出一絲光亮時，早有麻雀“嘰嘰喳喳”地在碎米花樹枝頭炫耀它們清脆的歌喉，當然其中少不了羽毛漂亮的刺雀清脆又略含羞澀的鳴叫。還有一種鳥，直到今天我還叫不出它的學名來，只知道當地人稱它“阿四畢格”，因為它鳴叫時就發出“阿四畢格”的叫聲，所以，當地人就依了它的鳴叫，把它稱作“阿四畢格”了。這是在碎米花樹上鳴叫的鳥中最漂亮的一種。

每當我在鳥鳴聲中睜開雙眼，靜靜地聽著這早晨輕優飄揚的聲音，心里有一種舒暢愜意的感覺。臨近端午節，一樹的碎米花盛開，散發出沁人心脾的幽香，盛開花朵的碎米花樹這時顯得更加迷人。

白色的碎米花微微泛著點粉色，更顯得嬌羞嫵媚。于是，我們一幫小孩經受不住碎米花的誘惑，便會從碎米花樹上采摘一束碎米花，插在盛有清水的玻璃瓶里，放在自己的臥室內，碎米花散發出的幽香在臥室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這個季節，碎米花開得旺盛，各種鳥兒鳴叫得更加歡快，滿樹透著鳥語花香。看著鳥兒在碎米花樹枝頭躍動，我們小孩的心最容易激起打鳥的沖動。從碎米花樹上砍下帶杈的樹枝，在一番砍削后做成彈弓。我們貓著腰，手里拿著彈弓，整日躲在碎米花樹下，專等鳥兒飛來歇落在樹上。等候讓我們顯得激動，又有點緊張屏住呼吸拉開彈弓瞄準鳥兒，可收獲不太大。

在打鳥的時候，有彈弓的小孩都屏住呼吸專心打鳥，沒彈弓的小孩一半是跟有彈弓的小孩湊熱鬧的，見沒什么收獲，就會有幾個小孩出來搗亂，當鳥兒飛向碎米花樹時，要么就大叫，要么用土塊或石塊驚走鳥兒。別的小孩便會勸阻這幫“作惡”的小孩，有時見勸阻無效，就干脆打起架來。被打的小孩哭完鼻子后，還是和大家湊在一起。

后來，伙伴阿發說，他阿爸昨天買來粘鼠膠，粘鼠膠可以粘住老鼠，肯定也能粘住小雀。見他說得有道理，我們都同意用粘鼠膠來粘碎米花樹上的小雀。

阿發便跑回家，拿出家里用剩下的粘鼠膠抹在硬紙板上，然后把抹有粘鼠膠的硬紙板放在碎米花樹上。“喂，阿發，再把一些粘鼠膠涂抹在樹枝上，這樣粘的小雀就更多。”阿牛在一旁提議。見阿牛說得有道理，我們都照著做了。

做完這一切，接下來就是耐心等待小雀自己粘在我們放的粘鼠膠上。我們往往耐不住性子，便多次會去查看情況。結果不知道是小雀太聰明還是我們有點“背運”，反正沒多大收獲。不打鳥，我們又常常從碎米花樹上找來黑白相間的毛毛蟲來玩，有些時候可以玩很長時間。

那時，家里人總喜歡在園子里種上洋芋和蔓菁。端午節過后，碎米花漸漸凋落，沒了碎米花的碎米花樹更顯出仲夏的成熟。 再過些時節，洋芋花開滿整個園子，又是一道別樣的風景。這個時節我們是不常進入園子玩耍的，不過當洋芋花漸漸結成果實時，我們又經受不了誘惑，便會悄悄潛入園子采洋芋果來玩，也偶爾拔上一兩顆蔓菁來吃。

香格里拉的秋天來得很快。在中秋節前后，菜園主人已將菜園里的作物收拾干凈，這時園子又成了我們玩耍的場所。

我們在園子里玩摔跤、拼刺刀、打仗游戲，往往看見同伴手中有把用木頭做成的劍或手槍，第二天每個人手中又多了這些裝備。有時候，玩這些玩夠了，就會比賽拋石頭，也就是比誰拋的石頭遠，沒成想拋出去的石頭落在人家屋頂上，打在房板上發出聲音，免不了會遭來主人家的一陣叫罵。我們便默不作聲，過后又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偶爾也會被主人家逮住交給父母，便免不了受父母給的一陣皮肉之苦。

農作物收拾干凈后的園子，少了夏季的繁華，但可以挖開泥土找尋隱藏在地里的昆蟲。我們最喜歡玩一種搖頭的昆蟲，盡管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它的名字。它似乎聽得懂我們說的話，要它的頭指向哪個方向，它會很聽話的將頭朝向哪個方向。

秋季在大雪漫飛的冬季里宣告結束。厚厚的積雪將園子覆蓋，碎米花樹枝頭落滿點點積雪，這場景讓人想起岑參“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千古詠雪名句來。想想便多了一絲對春的期盼。

我們在冬天的恩賜里，玩滑雪、打雪仗、堆雪人。

后來，我從在高山植物園工作的表姐夫那里知道，原來碎米花樹的學名叫丁香樹。

碎米花樹，哦，丁香樹，你把一樹的幽香留在了我的童年記憶里。（葉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