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寄情

一直感覺不到秋天的美麗，是因為緣于對秋雨的莫名的情結。每每讀李商隱的《夜雨寄北》，吟誦到“巴山夜雨漲秋池”時，便似乎看到了婆娑的秋雨連綿不絕，聽到夜深秋雨忽而喧嘩忽而稀疏的聲息，心中就會充溢著忽緊忽松的憂思，黯然神傷的心緒一直縈繞在心間。

其實，自己并不是感覺不到秋天的美麗，而是害怕寄情秋雨。在我的心間秋雨是寂寥的情結。夜里僅僅聽著雨打秋葉的沙沙聲響，心間就會蕩起被雨聲阻隔的寂寥。秋葉灑落了一地，花兒變得凋零，一切色彩失去了生氣，任秋雨將這世界涂抹得單調而又乏味。屋里的人只有將自己駐留在狹小的空間里，或默默靜坐，或佇立窗前，夜雨漸漸地在悄無聲息中帶走了心中的最后的活力，心思變得格外細密起來，濕潤起來，憂思由此而生。此時便體味到了詩人或許實在忍受不了夜深秋雨的逼仄，提起筆來，寫下了那樣感傷的詩句吧？古人的傷秋之風，其實并不是造作，而是真正的觸景傷情。

記憶中最惱人的是秋雨中的行旅。記得十月的雨崩之行，苦行不是因為道路的艱險，也不是因為行間沒有別樣的風景，而是一路上那濕漉漉的秋雨的結伴而行。道路變得泥濘難走，草甸、森林、溪流都是灰蒙蒙的，眼前的山巒突然之間也是望不到盡頭了。在這種情境之下，所有的喧囂統統被雨聲澆滅了，天上人間是雨的世界，世間的一切變得那么遙遠。秋雨一路不依不饒地潑灑著，只好早早地躲進村中的客棧歇息下來，黃昏時目光望著如織的秋雨，癡想著夜幕漸漸籠罩下來的黑暗、寂寞的世界，旅行的激情漸漸冷卻下來了，豪情沒有了，留下的只有疲憊。這個夜里我失眠了，久久不能入睡。清晨醒來，雖然雨后的天空分外晴朗，讓人幾乎把秋雨忘盡，但又完全沒有忘卻，留下了一點點陰陰涼涼的感覺，平添了一份淡淡的惆悵。這份感覺或許也留給了許多的旅人，讓行旅中的人頓生反悔，這就是秋雨的惱人之處了。

在情感的深處，關于秋雨的情結陪著我結伴而行。這也是一種造化，總有這樣的感覺，明明確定的東西卻又在眼前消失，消失的東西又在記憶中重生。我總是在秋雨中等著，看著天變涼了，希望能聽見土壤萌芽的聲息，等待著曇花再現的日子，總念叨著詩人最后一定會與家人團聚吧，否則太凄清了。（作者：金蓮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