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語秋天（組詩）

秋 葉

所有的葉子

聚集在秋天的一棵樹上

從春風的撫慰

到烈日的熏烤

從暴雨的沖刷

到狂風的撕咬

葉子

越來越密集

甚至把一對從春天到秋天

就在樹下私會的情人

圍困得嚴嚴實實

把愛情葬在樹根

現在

葉子來到秋天的峰頂

勝利將全身染得金黃

葉子們披著鎧甲 整裝 肅立

開始了又一次嚴寒的征程

它們弧影 劃破冰冷的秋風

像一把劍 刺穿黑夜里的孤獨

秋 風

秋風打了個寒顫

從遙遠的天邊吹過來

它搖搖樹枝上的蘋果

摸摸田里的水稻

捏捏地里的玉米棒

扭著像蛇一樣的身子

拐上了七彎八翹的山路

秋風爬上大山

被冷得在成片的包谷地里發抖

在母親勞作的地里打了個踉蹌

就爬上了父親的額頭

父親的額上掛著兩顆冒氣的汗珠

背上是滿滿一背篼玉米棒子

秋風長長的舌頭

舔食了父親的汗滴

剩下兩粒晶瑩的鹽

透亮得像剛結成冰

父親就肩負著沉甸甸的日子

提前在冬天里蹣跚著

秋 水

秋水

從鄉親們的眼眶里涌出來

環抱鄉村的甘洌

在秋天的胸中回蕩

透明清澈的秋水

在天空滑行 無拘無束

一尾裝滿相思的魚

把夢游進云朵和遠山

我坐在小溪邊

秋水在我的心尖上打顫

一朵飛起的浪花

從我的童年深處濺起

那水流的叮咚聲

就是村子里

那個大辮子姑娘的山歌

那個姑娘

已在多年前的秋天

飽滿成糧倉里的一粒稻穗

而我的記憶 再次讓秋水濕透

秋 雨

秋天

似乎就是為了下一場雨

細細的灑落

軟軟的飄零

即時那些飛旋的樹葉

忍不住沙沙的哭泣

那一點一滴的憂傷

依然在敲打著你遠走的行程

有雨的秋季

我想在霧靄彌漫的山頭

修建一間茅屋 開個小窗子

每個夜幕來臨

我挑著一擔柴 哼著山歌

回到這能棲息我精神的小屋

你在火堆旁給我烤衣服

縫補我撕裂的草鞋

把燒洋芋刮得金黃

夜晚的秋雨唰唰打在窗上

為你的細語合上節拍

我們不相擁 不接吻

不山盟海誓 不海枯石爛

只伴著秋雨 落盡人間蒼涼

秋 霜

故鄉的山頂上

秋天的翅膀最先劃過山梁

像一根風動的鞭子

趕著枯黃的落日

早早地進入了深秋的風雨

莊稼人的守望

在一個初寒的早晨

被秋霜掩藏進初冬的心腹

秋霜舞著銀白色的旗幟

開始滿山狂奔

之后停在茅屋檐上

我和故鄉的痛

就隔著這一層薄薄的霜

天亮之前

我要用手中多年積蓄的火焰

燒干這個季節的冰涼

不再讓明天的秋霜

染白父母僅存的幾絲黑發（劉金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