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差不多每年過年的時候，父母都要給我和妹妹縫一套新衣服。可那一年我們卻沒有。那年我十歲，妹妹五歲。

要過年的時候，父親對我們說：“今年的新衣服給你們欠著，媽媽看病花了很多錢，家里實在是拿不出來了。”我和妹妹默默地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父親。

記得那年，入秋不久，母親便感冒了。村里一位老中醫給她開了很多感冒藥，可母親吃了一點效果都沒有。又過了些時間，母親感冒還沒好，新的毛病卻又來了，她一走路，左腿便牽扯得很痛，痛得最厲害的時候連路都走不了。后來才發現，母親左腿靠近腹股溝那里長了一個瘤子。母親感冒久治不愈，就是那個瘤子引起的。

有一段時間，母親被病魔折磨得整宿整宿地無法入睡。父親將母親摟在懷里，一邊掉淚，一邊陪母親說話。父親為了給母親治病，將家里的兩頭大肥豬也給賣了。幸好的是，母親腿部的瘤子是良性的，沒有什么生命危險，只是治療時間比較慢長而已。

等到母親徹底康復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了。家家戶戶都忙著置辦年貨，我們家卻冷冷清清的。就連那只喂了五六年的大公雞，都被父親拿去送給了醫生，以感謝他對母親的救命之恩。那年的團年飯，我們只吃了少許的豬頭肉。即便是這樣，我們一家人還是過得很開心。

只是，大年初一那天，出門找小伙伴玩的時候，我和妹妹的情緒一下子便低落了下來。別人都穿著五顏六色的新衣服，就和我妹妹卻穿著洗得變色的舊衣服，那種心理落差可想而知。妹妹抬頭看了我一眼，睛里閃動著淚光。其實，那一刻我也想哭。

我用一只手摟著妹妹的肩膀，讓她緊緊地挨著我。她可憐巴巴的搓著一對小手，一動不動的依靠在我的身上，看別人興高采烈的燃放煙花爆竹。那一刻，我多么想給妹妹縫一套新衣服，哪怕我自己不穿都可以。可是，那時我也只有十來歲，根本就沒有那個能力。

由于我們沒有新衣服穿，也買不起煙花爆竹，別的小朋友都不和我們玩兒。我和妹妹站在一旁默默的看一會兒，就回家了。路上我叮囑妹妹：“回家不許問父母要新衣服，等哥長大了給你縫。”妹妹點了點頭，輕輕的回答到：“要得。”

妹妹果然很聽話，回到家里只字不提新衣服的事。從此，我和妹妹整天待在家里，直到過完大年才出門。

這事一晃快三十年了。直到今天，我和妹妹都沒有提起過，父親欠我們新衣服的事。因為我們知道，有母親在比穿什么都好。（劉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