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漢寫春聯

解放前，劍川高山村有兩戶門對門的人家。東面這戶姓王名福，家道殷實，還生了九個兒子。王福高興萬分，意猶未盡，又撿養了一個，湊足十個。十個兒子逐漸長大成人，各自成家立業。全家住的是三座四廊九排頭。同一道大門出入，家大業大。王福頗有洋洋自得之感。

西面住著李姓一家，主人一德，三代單傳。李一德又是單傳一子，取名繼承，對雙親十分孝順，成家后媳婦也十分賢良。夫婦對爹娘雖未扇枕溫床，而能晨昏定省；吃飯時添飯舀湯，“撿肥挑瘦”夾到二老碗中。李一德還得了一個白胖孫子，一家五口雖靠租耕的幾畝薄地度日，卻感到十分滿足，過得舒暢。

一年除夕，家家戶戶殺雞宰鴨，栽搖錢樹，貼春聯，歡度春節。李一德讀過兩年的私塾，雖識字不多，寫出的字體也并不美觀，還是親手寫了一副春聯貼于大門上：

室雅何須大

子賢不在多

這對聯寫出了他家的實況及喜悅的心境，卻無意中刺痛了對門的王福。原來王福十個兒子，各管各的，無人貼大門上的春聯。他們兄弟間，你認為我貼了，我以為他貼了。中午已過，每家門上都貼上大紅春聯，就是他家沒有貼。這還是小事，難堪的就是兩個老人。王媽本來要籌備晚飯的，老倌說：“煮什么！年三十晚，十個兒子還不喊吃飯嗎？”王媽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兩個老人虛掩上門，坐著等兒子喊吃飯。太陽下山了，兩老人只覺得饑腸轆轆，饑餓難忍，卻聽不見一個兒子的喊聲，但還是滿心希望地等待著喊吃飯。為了能與他們一聚，他們只好靜心閉目養神，洗耳靜等。約模半個時辰，門“吱”的一聲，兩老驚喜，張望一眼，心卻涼了半截——原來是一條狗擠進門來。兩老這時感慨萬千，對坐相望，無語凝咽。大約七點光景，門又響了，二老認為狗又進來，不理睬，卻聽見親切地一聲：“爹、媽到我家吃飯去。”老王頭也不抬，有氣無力地說：“我們吃過了。”“我知道爹娘吃過了，阿哥他們一定先請，那就到家坐坐，喝口湯暖和暖和，吃得早想必也餓了。”原來是老十。“為什么現在才來喊？”“今天生意好，收攤晚些，剛剛才煮好飯，讓爹娘多等了！”他哪知道二老還餓著肚子呢！到老十家吃過飯，老十忐忑不安地看著爹說：“爹，咱家大門還沒有貼對子呢，阿爹寫一副吧，我這里有紅紙。”

“什么？還沒貼對子？”王老忿忿地說。

大年初一早晨，王老召集全家到大廳相聚。大小四五十個，濟濟一堂。王老手捧一個盒子，顫巍巍地登上廳堂。孫子們十分高興，以為要給壓歲錢了。只聽王老說：“這里有白銀三百塊，你們昨晚誰叫我倆老吃飯的，來拿去！”幾個兒子你望我，我望你，個個面紅耳赤，沒有一個移步。老十想想，原來九個阿哥都沒有喊爹娘吃飯。他無愧地走上前去，接過錢盒，深深地鞠了三躬。正想退下，又聽王老緩聲地說：“還有一副對聯，拿去貼大門上。”王老親筆寫的春聯是：

九龍治水田受旱

十子養親肚挨饑

（李述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