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從菜市場買回一袋加工過的熟蠶豆。很久沒有吃過蠶豆了，隨手抓幾粒放入口中，一股清香撲進身體。蠶豆香脆爽口，在牙齒的作用下，叮叮咚脆響。香，真是太香了。

記憶里，小時候對蠶豆是癡迷的。鄉村的田野里，到處有蠶豆的身影。母親是種蠶豆的老手，季節到來，便把我叫上，到田里點種蠶豆，一把小鋤頭和一袋豆種子，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稻田里忙碌著。頭頂的陽光很辣，點好所有蠶豆種子，身體酸痛。母親似乎不累，她的動作很快。是啊，蠶豆是母親心中的糧食，是農民母親生命所期盼的東西，她不會感到累。

蠶豆收割后，在田里鋪曬幾天，曬到豆會自動爆裂跳出來，母親用籃子背回院子里，用長棍打，把脫粒的豆收藏起來，平時吃或當作牛的飼料。我家養的水牛收種兩季很辛苦，蠶豆是牛的好糧食。

小村雖美但窮，干蠶豆是我小時候的最愛，嘴饞了，跑到樓上抓一把，放入火堆，香味撲鼻而來，豆燒熟，黃生生，滿口生香。跟村人進山放牛，在茫茫大山里，村人也喜歡燒蠶豆吃。他們在空蕩蕩處燒一個大火，把自家帶來的豆丟進火堆，隨手折一根細棍拌了拌，蠶豆炸得叮咚響，你一把我一把蹲在地上吃起來，那場景，和吃香噴噴的宴席差不多。

讀初中時，吃不上早點，學校菜里油很少，每頓就是煮洋芋和清湯大白菜，每天幾乎吃得七八成飽，饑餓隨身相伴。生活條件好點的同學，可以到校園外面買油炸洋芋粑粑和其它零食充饑。可我不同，我沒有多余錢財買，只能每個星期回家，到樓上抓一大碗干蠶豆，為了改進味道，用鹽水浸泡一兩個小時，在鍋里煎熟，裝入口袋，帶到學校吃。

下了自習的夜晚，宿舍里有的同學吃起香味撲鼻的油炸洋芋粑粑，聞到那股香味，我暗暗流口水。于是，趁著黑，悄悄摸出帶來的蠶豆，躺在床上，咀嚼起豆，那味道也香，至少可以解饞了。偶爾，有多余的，我也會分發給同學吃，她們也說好吃。

初三那年，學校接連不斷周末補課，一個月沒有回家一次，手里只有幾張一元的飯票，一頓飯只吃一元錢，很多時候吃不飽。一個夜晚，肚子實在很餓，只能咽著口水聽隔壁同學吃油炸洋芋粑粑，那種香味真誘人，覺得當時能吃上一塊油炸洋芋粑粑是天下第一樂事，可現實不允許。恍惚間，想起床下的木箱里好像還剩下一些生蠶豆，打開箱子一看，還有一小把，大約二十來粒。躺在床上，獨自吃起生蠶豆，豆沒加工過，原汁原味，帶著一些生味，但在那饑餓的年代，能起到解饞的作用。

現在，工作好幾年了，回去故鄉，看到母親種出來的蠶豆，卻很少有小時候想吃的沖動。在工作的小縣城，偶爾遇到看上去加工過好吃的蠶豆，會一口氣吃上一大把。小時候那種對蠶豆的向往和蠶豆給予的溫暖，是我這輩子難以忘記的。（李曉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