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飯里的母愛

陽光灑在窗欞上，暖暖的，飯桌上，我和老媽一邊吃飯，一邊嘮嗑，到母親節了，我問老媽，給你買什么禮物呢？老媽說，我不要什么東西，你就寫寫你姥吧。

我姥如果活著，今年應該是101歲了。其實，姥姥的一生，有許多故事可寫，她自己大字不識一個，卻讓自己的孩子念書識字，而姥爺和太姥則覺得，女孩子，是潑出去的水，念書沒用，為此，孝順溫柔的姥姥和婆婆分了家。這一段就很有寫頭，如何下筆呢？我一邊吃飯，一邊揣摩老媽的話，打著腹稿。

老媽說，別愣神了，先吃飯，吃完飯再想。老媽把我的思緒打斷了，我回過神來，看見媽媽專門挑隔夜的剩菜往自己的碗里夾著，我說，媽，新鮮的你不吃，非要吃剩菜呀！吃不動就倒掉唄。老媽說，看把你們狂性的，這么好的菜，也沒壞，怎么能說倒就倒呢！知道不知道，那是浪費！是犯罪！老媽，都啥年月了，還講浪費這個詞。我笑著說，讓外人看見，還以為誰虐待您，不讓您老人家吃新鮮的飯菜呢！我打趣，真是有什么媽就有什么姑娘，怎么像我姥似的，凈吃剩飯。

這話咋這么熟悉！我端著飯碗，又沉思起來，我和姐姐從小在農村姥姥家長大，上學以后，我們回到城里的父母身邊。姥姥看到城里什么都要花錢，便和姥爺經常拎一些糧食和曬好的菜干和蘋果干、梨干，坐著長途客車，把東西送到我們家，在家里住一些日子，再回鄉下。

記憶中，姥姥最喜歡吃兩種飯，一種是苞米碴粥，一種是高粱米粥。媽媽和爸爸張羅好一桌子飯菜，姥姥會問，有沒有剩飯，或者，悄悄地自己盛剩飯吃，她的筷子基本朝著剩菜方向去的，而我們這些孩子們嘰嘰喳喳搶著吃新做好的飯菜，吃飽了以后就下桌玩去了。姥姥還在搶著夾盤里的剩菜，姥姥的女兒，我的媽媽便心疼地責備著姥姥，媽，您怎么老吃剩飯剩菜！有新鮮的飯菜你不吃，非要吃冷飯，這才做好的又剩了，叫別人看到，還以為你女兒不讓你吃好的飯菜，虐待你呢！爸爸也在旁幫腔，媽，咱先吃剛做的好不好？剩飯剩菜吃不了就扔掉。姥姥則一臉的不愿意，那不是糟蹋糧食嗎？我喜歡吃啥就吃啥呀！老了老了，讓你們管著我吃飯了。

我依然在回憶著，姥姥追著幼小的兒女喂飯菜，兒女們慢慢長大，母親又追著幼小的我們喂飯吃，而一代代的母親們的飯碗里總是剩飯剩菜，那是她們對兒女甜蜜幸福的愛，母親們又為長大后的兒女做著新鮮可口的飯菜，愛憐地望著飯桌前狼吞虎咽的兒女們，而她的飯碗里盛著的依然是剩飯冷湯。一代一代的孩子們吃著母親做的新鮮好吃的飯菜長大了，而一輩一輩的母親們則在冷飯殘湯里變老了。

老媽笑瞇瞇地望著我，你想好了怎么寫你姥？我答非所問，媽，以后咱們少做飯菜，一頓吃一頓了，盡量不剩飯菜好嗎？我不想讓您在剩飯剩菜里變老。我仍然沉浸在過去的時光里，眼里噙著淚花和媽說。媽詫異地望著我問，你怎么了？我說，想我姥了。飯桌上一直靜靜地吃飯的侄女突然問了一句，二姑，母愛上哪找啊？我們老師留了一篇作文，母愛在哪里？

是啊，母愛在哪里？我望著飯桌，思忖著，陽光靜靜地鋪在飯桌上，照在老媽的飯碗里，我的眼前一亮，對老媽說，這篇文章題目出來了，母愛就在母親的剩飯剩菜里。（作者：孫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