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夜，想雨中的母親

雨點跳躍，那么開心

整整一個晚上滴答不停

沒有一絲睡意

我只想哭，比雨聲還大地哭

我知道，這樣的夜晚

母親又要忙個不停

需要打著手電筒

到三公里外理來千溝萬壑的箐水

才夠禾苗活過一周

這該死的小雨，該死的雨夜

為什么來得不再兇猛一些

好讓母親睡個安穩覺

不會害上風濕病

干脆回憶一些美好，把雨沖淡

可我還沒來得及整理瑣碎的記憶

心緒就長出了翅膀

滿腦子都是母親的菜園

和為我生蛋的雞鴨

還有披戴蓑衣帽子

扛鋤帶鐮馬不停蹄在雨中

奔波在家鄉版圖上的那個人

最后我看清了，那是母親

我想母親，想母親的臉

一張揉皺了的紙

母愛的樣子

母親，你的愛是根臍帶

傍晚來臨，一個熟悉的男音靠近

我知道父親又帶著你和我的牽掛

從百里之外趕回家，和我說話了

那時，我是你身上的一塊肉

我比十個月小

一聲啼哭，我來到人間

母愛是一臉的慈祥

哄著我，聲聲親昵和呼喚

與乳汁一起流進我粉嫩的唇

從此，親情這根藤

深深地植根在故鄉和我的心里

從蹣跚學步到牙牙學語

從鄉村小學讀到城市大學

再從鄉村小學工作到縣城

母愛就是揣在懷里的一株親情

為了我們日子好過一些，愛的汗水

無數次清洗過我想你的淚眼

如今，母愛已長成我手心的一棵苗

你的腰身彎成農具的把柄

縱使時光磨損了你

你卻穩穩當當地

以伺候土地的理由

為我們種著一日三餐

外 公

在外公的女兒中母親嫁得最近

從朦朧記事起

外公魁梧的身影就伴著我成長了

最記得外公會在秋的夕陽里

在掛著金黃玉米的屋檐下笑

外公能把農活做得頂呱呱

耕田犁地的時節

扶著犁耙甩著響鞭

青筋突兀沾滿渾濁泥巴的腿

像樹根扎進大地

在朦朧細雨中

外公田間地頭忙活的身影

站成了雕塑

外公是個篾匠

一輩子都在編

用母親的話說

一根篾養活了一家人

他為母親編制的針線籮

是母親最精致的嫁妝

如今已是銅光閃閃

盛滿最本真的情感

外公的事務總是很多

村里年前年后的古戲場上

最動聽的樂音是他敲響

他把一身功夫和手藝

毫無保留傳給了我舅舅

外公從來沒上過學

腦海里卻藏著許多耐人尋味的故事

我的作文從外公的口中發芽開花

外公生前沒有外婆疼我

我并不責怪他

他教我孝敬阿媽阿爸

做一個耿直善良的人

是我一輩子來之不易的珍寶

外公去世時拉著我的手悄悄閉上眼

臉上沒有寫著痛苦

成了至今家族里已逝的第一個高齡人

今夜月光如水

我想濃墨重彩

為外公塑造出一個嶄新的形象

卻錯過了回報外公的最佳時間

我的三言兩語

怎能道清外公在我心目中的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