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人在不同的年份要朝拜特定的神山,如屬雞年朝拜大理賓川的雞足山,屬羊年朝拜德欽的梅里雪山,十二年一個輪回。今年屬羊,是梅里雪山轉山年,我熟悉的一些人早在春節初就轉梅里雪山去了,我們是10月底才去的。 10月27日,年至7旬的宗耀坤和年至6旬的宗秀文兄妹和我在禹·索瑯農布的陪同下,從香格里拉驅車前往德欽,去完成我們羊年朝拜梅里雪山的計劃。按原定計劃,我和宗耀坤大哥到達德欽后直奔雨崩,去完成徒步雨崩的內轉計劃,宗秀文因腰椎間盤突出行走不便,就乘車到飛來寺敬香臺朝拜卡瓦格博峰。 經過幾輪羊年轉山活動,加之各媒體的不斷報道,雨崩的名氣更大了,人們對雨崩的神往更突出了。宗秀文也屬羊,今年又置花甲之年,想去雨崩的愿望十分強烈,再三央求我們讓她也去雨崩,無奈之下,我們只好改變原定計劃,讓她全程騎馬進雨崩。不久前才去過雨崩的禹·索瑯農布也只好再度隨我們進雨崩。我們一行是從尼農村進雨崩的,到尼農村后,禹·索瑯農布租來進山的馬匹,并一再叮囑牽馬人要格外小心,盡可能讓母親少走路。給牽馬人交待好注意事項后,自己緊隨其后,精心照料母親騎行。宗秀文騎在馬上,見身材稍顯肥胖的禹·索瑯農布緊隨馬后,不時關切地問他累不累?不知情的人絲毫看不出她(他)們是繼母與繼子的關系。除了照料母親,禹·索瑯農布還不時過問我和他大舅宗耀坤的情況,主動與我們拉白話,以分散我們行走疲勞的感覺。一路上他既是駕駛員,又是聯絡員,還是司務長。禹·索瑯農布一路對我們三個老人的精心照料,使我們看到年輕人對老年人的孝道,看到中華民族傳統美德的延續與光大。 心誠則靈,我們原定不過10月完成轉山計劃,10月27日付諸行動,可以說心想事成。進山那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氣溫可人,真是徒步轉山的好天氣。讓我們特別高興的是,分別在尼農村和下雨崩村遇到兩戶心地極好又講商業誠信的出租馬匹戶。尼農到下雨崩村有一截很窄又很陡峭的路段,一般租馬人都要下馬徒步走完這一段路,聽說宗秀文腳疼行走不便,牽馬人未要求她下馬,安全地牽過了這段路,回來時,我們的背包馱在馬上忘了取下,牽馬哥斯那此里發現后主動給我們送來,看來他們把對神山的虔誠和誠實的職業道德融為一體了。下雨崩村的租馬戶亦不例外,本以為把上山的客戶送至神瀑腳下,便可迅速返回接第二茬業務,沒想到客戶是一位腳疼行走不便的老年婦女,他只好臨時打電話向與他聯系業務的另一方客戶道歉,說明情況并請他們另找出租戶。在他們身上我看到了商業行為中以德為先的高尚境界。 百聞不如一見,這次雨崩之行真讓我感到了眼見為實,讓我感到真正走進了一個人與人和諧,人與自然和諧的環境,從尼農村至雨崩神瀑轉山人絡繹不絕,他們中大多數是朝圣者,也有觀光者、探險者,還有愛好攝影的采風者。有來自藏區各地的,也有來自內地各省市的,還有來自國外的。在這里,不論從哪里來,不分地域也不分國度,彼此都用“扎西德勒”向不相識的對方打招呼,互致問候,互相祝愿。從行走的姿勢看得出他(她)們已經很疲勞了,但向對方打招呼都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勉強,人人臉上面帶笑容。在神瀑腳下遇到幾位上山的老外,脖子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相機,額頭上冒著汗珠,看得出是來采風的,也許兼有朝圣,他們也學會了用“扎西德勒”向對方打招呼。 央視關于雨崩村環保堪憂的報道播出后,也許引起了地方政府的重視,或許大家從中受到啟發,環保狀況要比電視上看到的好多了,可喜的是環保已變成當地民眾和轉山人的自覺行動,個別不自覺游客丟棄的食品包裝袋和飲料瓶被環保責任心強的人撿去放到垃圾集中點,替宗秀文牽馬的斯那此里也撿了兩個廢棄的飲料瓶放到了垃圾集中點,愛護環境保護環境正在成為一種自覺。 離下雨崩村5至6公里的地方,有一個面積不太大的牧場,建有放牧者居住的莊房,山上長滿了各色樹木,旁邊流淌著一條河,我不知叫什么河,索性叫尼農河吧,奔流直下的河水在梯狀的河床上形成連瀑,在秋色的襯托下,躍入眼簾的是一幅地地道道的西洋油畫。 到達下雨崩村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秋天的景色層林盡染,色彩斑斕,美不勝收,看到這樣的景致,上山時的一身疲勞頓時散去不少,大自然之美讓人賞心悅目。 進村后我們入住一家名叫“雪龍客棧”的接待點,客棧的主人是麗江石鼓人。禹·索瑯農布不久前來雨崩就住在她的客棧,這次又來顯得特別熱情,食堂備有簡單的飯菜,由于來的人多,我們未訂上該客棧的標間,普間是四人合住的通鋪,洗臉洗腳能用太陽能的熱水,在交通不便的地方,能有這樣一個安身之處,我們已很知足了。 第二天,迎著晨曦,我們朝著向往已久的雨崩神瀑進發。一出客棧迎面便是亭亭玉立的緬茨姆峰,這位傳說中的神女峰與北側的卡瓦格博峰南北相望含情脈脈。五佛峰與緬茨姆峰緊緊相擁,就像6位下凡的仙女歇腳雨崩,形成了獨特的自然景觀,神奇的是雨崩神瀑似瀑似雨,它不像瀑布瀉流不斷,它更像過山雨時有時無,所以前往朝圣的人并非都能得到神瀑的恩賜,據說在水量充沛的夏季亦如此。這就得看朝圣者的運氣了。我們一行是枯水季節前往,據說山頂已開始結冰,上山前我們都擔心淋不著神瀑,大喜過望的是我們不僅淋到了神瀑,而且還碰到了雨中彩虹,那一刻年過6旬的幾位老人高興得歡呼雀躍起來,一個個都返老還童了。 行前我認真閱讀了登在迪慶日報上余江撰寫的《轉山記》全文,他帶著年方16的兒子徒步走完外轉全程真不簡單。余江在文中說:“轉山也是一場修行,信徒們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態踏上轉山之路的,人生路如轉山之路,雖千山萬水,千難萬險,千辛萬苦,但具備了一顆信仰之心,便都成了修行,就能放開、放下、前行,且行且修行……想象從前轉山的人們從出家門開始就徒步踏上轉山路。如今的人們已被現代文明嬌慣得連稍微艱難一點的轉山路段都走不動了,我無法評論,但總覺得來轉山就應該做好吃苦受累的準備,除非生病受傷,否則還是要堅持徒步才好,不然轉山豈不失去本初的意義?”文中提到的這些現象我們在內轉路上也碰到了,有的人為了少吃苦,借助現代化的交通工具,少走一段算一段,從尼農出發,爬完一段陡坡,離下雨崩村約10公里的地方就有一個摩托車接送點,看見有人搭乘摩托車代步。不同的是來自藏區的朝圣者,別說山路,在有通達條件的柏油路上也堅持徒步,這大概就是信仰與虔誠的力量。 我和宗耀坤大哥的雨崩之行,是對雨崩的向往,當然也是朝拜,同時也是為了找回我們過往的感覺。宗耀坤大哥不到20歲就參加工作了,一直在藏區工作,其間很長一段時間在大山林立的原中甸縣(今香格里拉市)格咱鄉工作,年輕時的他走遍了格咱的山山水水。這次走在內轉的山路上,他好像又回到了當年,他說:“這里的山水地貌和格咱浪都是那樣的相似,一路走來分外親切。”健談的宗耀坤大哥對那些不相識的同路人說:“我今年70歲了,檢驗一下體能和毅力怎么樣,看來還行。”說實話,我對這次行程能否徒步走完全程不無擔心,因為我有痛風病,這種病一旦發作就會寸步難行。但有一點我是堅定不移的,不論有多難,不到達雨崩誓不罷休。我做好了騎馬的準備,馬不到的地方,駐著拄棍咬緊牙關也要到達目的地。好在我的痛風病沒有發作到寸步難行的地步,只是返程快到達目的地前有點隱隱作痛。 我此行的決心和毅力都得益于我當過兵,有一首歌叫“生命里有了當兵的歷史”。或許是我有過一段軍旅生涯,我格外欣賞這首歌,歌中唱到“啊!生命里有了當兵的歷史,一輩子也不會感到懊悔,一輩子感到快慰,我把青春留給了親愛的連隊,連隊給了我勇敢和智慧,從此再也不怕浪打風吹。”在離開部隊后的幾十年里,我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又經歷了多少坎坷曲折,都能不屈不撓地走到今天,是因為我的生命里有了當兵的歷史。行走在去往雨崩的山路上,我同樣找到了過往的感覺,我好像又行走在當年部隊千里拉練時所走過的太行山間,那段歷史是我引以為自豪的經歷,那股精神是鼓舞我勇往直前的動力。 從尼農到下雨崩村的途中,第一位牽馬哥問我夫人宗秀文,走在前頭的那位是不是你老公?他是不是當過兵?他走路的步伐真像當兵的人。 第二天,在去神瀑的路上,另外一位牽馬哥又問我,你是不是當過兵?兩位牽馬哥都看得出我當過兵,說明我身上還有解放軍這所大學校培養和鍛煉的印跡。話雖這么說,畢竟60開外的人了,即便心里想著做一個堅強的有毅力的人,自然規律已不饒人,身上的毛病讓你感到力不從心。在返程還不到尼農村約5至6公里的地方,因疲勞發作的痛風有些讓我感到疼痛難忍。但我在心里默默地說,不就是5-6公里,要咬緊牙關堅持到底。就這樣一步一步堅持到了最后,當我堅持徒步走完往返全程,進入返程的終點尼農村的那一刻,感覺到就像當年紅軍長征到達陜北重鎮吳起鎮那樣的興奮。 這次雨崩行讓我感觸良多,一是雨崩之美名不虛傳。是我們不到實地難以領略到的;二是人與人之間那種自然流露的和諧之美,不到雨崩這個特定的環境是感受不到的;三是從普通民眾的自覺行動中看到了人們愛護環境保護環境,人與自然的和諧之美;四是在牽馬哥們的身上看到了他們不唯利是圖,誠實經營,純樸、善良、友愛的做人理念;五是在兩代人同走轉山路的過程中,感受到了親情的珍貴和溫暖;六是當了卻一樁心愿后所獲得的滿足感,讓人感到非常愜意。 羊年雨崩行給我們留下了許多深刻而美好的印象,愿這次開心之旅永存我們的記憶。(作者:禹中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