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在行李箱里的春天

立春已過，站在春天虛掩的門前，卻不能和春同住，因為年假即將結束，我必須離開江南老家，返回千里之外的城市上班了。

昨天，父母一大早就起床忙碌著。母親翻箱倒柜搜尋，不時對父親叮囑幾句。父親就在一個小本子上寫呀寫，還不住地建議著，一直到深夜，還能聽見他們討論的聲音。

今天清晨，父母拿著本子，按圖索驥，臘肉、臘魚、魚圓子……一一從冰箱里、柜子里、紙箱里、架子上拿出來，堆在客廳里，像一座山。

我看著這座“山”：“爸、媽，這么多好吃的，今天有貴客要來？”

母親告訴我：“這些都是給你準備的，你帶到城里去吃。”

我一聽嚇了一大跳：“媽，我才不帶呢，提著多沉啊！”

“不行！你一個大男人還怕這點兒累？”父親瞪了我一眼，徑自拉出我的行李箱，蹲在地上，和母親一起像愚公似的奮力把食品山往箱子里面移。

“我這小胳膊小腿兒的，提著這么多東西，還要轉好幾道車，要是趕不上車怎么辦？”我采用哀兵政策，“再說了，城里吃的東西多得很！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少貧嘴，城里的吃食能比得上咱家的嗎？”父親打斷了我的話，“這臘肉、臘魚、粉條……材料用的是咱家喂的豬、養的魚、種的米，我和你媽親手做的，城里買得到嗎？”

父母一邊忙著裝箱，一邊告訴我吃法：臘肉臘魚要焯水才能吃；清熬養胃，要多加水小火熬煮；餃子要添加三次冷水，煮熟透才好吃……他們忙了半天，才把東西裝進箱子，卻發現裝的東西太多，拉鏈拉不上去。他倆又把東西一樣樣拿出來，一邊商量著方案，一邊慢慢試裝。父母鼓搗了近兩個小時，才把東西全部裝進箱子，勉強拉上了拉鏈。

看著父親的清單，我才知道這伴隨我大學四年的箱子居然如此能“吃”：5斤臘肉、6斤臘魚、3斤魚圓子、2只鹵雞、3斤香腸、2斤粉條、1大包凍餃子、1瓶豆豉、1瓶腐乳，外加10斤大米！箱子鼓鼓囊囊的，像一個吃撐了的漢子，又像一個懷孕即將分娩的婦女。我覺得只要再裝進一粒米，這行李箱就會鼓脹開來！

母親使力把箱子提起來掂了掂說：“是挺沉的！要不，這箱子我們郵寄過去？”

我連忙上去摟住母親：“媽，我自己提到城里去，反正有拉桿，可以拖著走，一點也不累……”

吃過午飯，父母拉著那只鼓脹著肚子的行李箱，把我送到車站，目送我離開。

汽車往前行駛。隔著車窗，我看著父母，寒風勁吹，雨絲飄飄，他們的身影在風雨中飄搖，慢慢變成了兩個小黑點……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撫摸著行李箱，里面塞得滿滿的，不僅是食物，還有父母深沉的愛！沐浴著父母愛的清輝，人生何處不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