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老舍《活著就要有趣灑脫》

 《活著就要有趣灑脫》（江西美術出版社2020年5月出版），系現代著名作家老舍的散文集。全書分別從“舊時”“光景”“凡塵”“雜說”“藝談”等五個章節，通過老舍細致入微的本真書寫，淋漓盡致地展現了普通市民的百味生活。同時，作家樂觀面對生活，灑脫面向人生的豁達氣度，亦鮮明躍然紙上。

作為“人民藝術家”，老舍的創作，無論是小說戲劇，還是散文隨筆，都能把寫作的對象聚焦于人民。他寫生活，不是空發議論，而是把鏡頭對準恬淡的歲月，從一個個緩緩流年里，去采擷那份俗中帶雅、雅中帶趣的韻致，進而鋪以靈動十足的筆調，毫無違和感的言說，有滋有味地展現著生活的真醇。這種身臨其境似的寫法，一會兒，讓我們跟著老舍穿越到上世紀的京城，去體味老北京人過春節的樂趣。“除夕真熱鬧。家家趕做年菜，到處是酒肉的香味。老少男女都穿起新衣，門外貼好紅紅的對聯，屋里貼好各色的年畫，哪一家都燈火通宵，不許間斷，炮聲日夜不絕。”一會兒，讓我們在他曼妙多姿的景物描寫中，去觀賞趵突泉的神奇和美麗。“永遠那么純潔，永遠那么活潑，永遠那么鮮明，冒，冒，冒，永不疲乏，永不退縮，只是自然有這樣的力量！”一會兒，讓我們在他的小品文里，隨著他的心靈道白，去感觸老舍超然物外的盎然生活情趣。“有人說我很幽默，不敢當。我不懂什么是幽默。假如一定問我，我只能說我覺得自己可笑，別人也可笑；我不比別人高，別人也不比我高。”這些簡潔明快的語句，不僅繪制出一幅幅雅俗共賞的凡塵小景圖，還個性鮮明地凸顯了老舍真我的風采。他愛熱鬧，總愛把那份熱乎勁，拿出來與人分享；他愛萬物生靈，但也絕不“躲到小樓成一統”；他不卑不亢，對人對己一視同仁，既笑生活的輕松愜意，又笑這世上一切可笑之人……老舍所勾勒的這幅生活情境，真是讓人羨慕，如此風趣灑脫的人兒，哪有什么愁苦，不覺讓人欣欣然地想說：“活著，真好！”

品老舍的散文，舒緩中常讓人感覺不累，甚至覺得“好玩”。這其中除了他的真性情切實感染到我們，讓人產生強烈的情感共鳴外，他看世界的角度，包括他的文化涵養，都使他的行文洗練、自在、澄澈、純凈，呈現出一種大道至簡的空靈之美。比如，他談春聯，并不從人們耳熟能詳的名聯佳對說起，而是以自撰的春聯為題，在頗為閑適的吟詩作對中，不但講述了春聯的歷史，還普及了節日的文化。對新時代人們寫春聯“大多是新編的，不事抄襲”，他暗暗點贊，稱言“這也是個進步”。并且希望以此為契機，在對待我們的民族文化上，既要有鑒賞，更要有分析，切不可“厚古薄今”。再比如，他在回憶自己人生中三件最快樂的事情時，分別就講述了親情之樂、作品發表之樂、以及文藝界朋友聚會之樂。前面兩種樂，固然值得回味，但那畢竟是個人和家庭的“小樂”，老舍更看重的，卻分明是同道中人共同攜手，用文藝的大筆去道家國情，書寫我們這個民族復興的“大樂”。這種境界，體現在他的文字上，必然就是言簡意賅、要言不煩，灑脫雋永中讓人回味無窮。

俗話說得好：“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看清他人的長短，相對還比較容易，難的是能否正確地看清自己。在這方面，老舍堪稱作家中的生活家，文中，他從自傳難寫生發開去，幡然悟出了一種生活的真趣，當一個人過于把眼光盯在事物的細枝末節上，而缺乏以宏闊的視域去看待世界時，就很難看到萬物斑斕多姿的美。老舍因此通透地認為，人與人之所以不同，不僅表現在外在的相貌、體格、高矮，還體現在內在的心靈、氣質、品格。當我們心懷簡單、純粹，以內在的光華去抵御外在的媚俗，以高遠的理想去追求心靈的暢達，讓靈魂在廣袤的天地間自由地馳騁時，泰然自若中，就能寫好自己的自傳，過好自己的人生。這樣的體悟，正可謂“天地有大美，常于簡單處得”。

活得有趣灑脫，不簡單。而要真正達此境界，唯“簡單”而已。君要尋得這份雅趣，樂作性情中人，不妨將《活著就要有趣灑脫》細細地品咂一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