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風的父親

父親在農村種了一輩子莊稼，對于天氣與農作物之間的關系，自然熟稔于心。

小時候我喜歡養蠶。立春過后，常去看屋后的一棵桑樹，枝頭鉆出嫩芽時就可以捂蠶了。我常眼巴巴地望著，父親卻總是笑著說：“不急，等風來，風一來桑葉就冒出來了。”不久，春風來了，暖暖的風從指間流過，特別舒服。幾乎是一夜之間，桑樹枝條上就冒出了嫩芽。父親說，春風不刮、草木不發，春天是被春風吹來的。難怪父親常常坐在田埂上，并不下地犁田，他也是在等風來呢。春風中，父親哼著歌揚鞭開犁，把春天的田野吆喝得格外生動。

父親愛釣魚，農閑時常帶著我去水庫釣魚，每次父親都能滿載而歸。常有人問父親釣魚的秘訣，父親說無風不出釣。沒有風，父親寧可到田地里轉轉也不去釣魚。當時我還不明白，心想水面平靜豈不是更好釣魚。后來我也喜歡上了釣魚，發現微風拂面，水面蕩起波浪時收獲最大。父親告訴我，起風時波浪涌動，水里的含氧量就多，魚兒就愛咬鉤。原來，釣魚與風還有這么大的關系。參加工作后，周末如果有風，父親總要邀我釣魚。父子倆在風中垂釣，“斜風細雨不須歸”的畫面溫馨而動人。

我和妹妹都喜歡面食，特別是母親做的面疙瘩，總也吃不夠。所以，每年父親都要種些小麥，好讓我們吃上面粉。農歷五月一過，小麥就灌漿了，但麥穗遲遲沒褪去青色。聽父親說，麥穗黃了才能收割。我和妹妹有空就去麥田張望，巴不得一田的麥子一瞬間全部變黃。“不著急，等風一來麥子就熟了，到時我就打下新麥給你們吃。”父親對我們說。果然，南風說來就來，把樹葉搖得沙沙直響，麥浪翻滾成好看的波浪狀。說來也怪，青綠色的麥穗不到幾天全黃了。后來讀書念到白居易的《觀刈麥》時，對“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一句深有感觸。父親種小麥一直堅持到現在，每年夏天新麥收成時，母親總要打電話讓我們回去嘗新。

等風來，是父親在勞動中積累的經驗和智慧，他說，溫暖的風吹過來，就產生了萬物和花朵。我知道，父親在等風，其實也在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