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支前民工與馬幫歲月的見證

　　香格里拉縣上江鄉(xiāng)士旺中村村民小組龔立義講述了他坎坷傳奇的經(jīng)歷。追憶過去的支前民工、馬幫歲月，老人心生感慨；展望今天的幸福生活，老人眉開眼笑。從老人講述的人生故事中，讓我們感受到迪慶的巨大變遷。

　　我從小就受到父親的熏陶和言傳身教，讓我深刻牢記：是共產(chǎn)黨帶給了貧苦群眾光明，才使這里的老百姓安居樂業(yè)。

　　40年代，江邊一帶原始森林密布、灌木叢生、豺狼出沒，除了山路，沒有一寸公路，隔江渡河靠木筏，生產(chǎn)勞作全靠人背馬馱，沿江走一圈，要穿草鞋、打綁腿、放筏子，走上十天半月，鹽巴、茶葉、紅糖一類的物資，全憑金江區(qū)里的馬幫隊到大理、下關(guān)、麗江一帶馱運。記得在1946年至1947年夏季，金江區(qū)里的幾十號馬幫隊去麗江馱運物資，從巨甸劃木船到村里時，四普灣（士旺）河暴發(fā)了有史以來的一次大超礁（泥石流），高大挺拔的白泡樹，房子大的山石，滿田壩的泥沙，村子沖得面目全非，地里全都是砍柴刀一樣長的江魚，曾經(jīng)像長龍一樣的河流在村尾沖開一條幾十丈寬的大口子，直奔金沙江，古河從此改道。幾年來，村里的人用白泡樹做成房板，相互委工、舂土墻、蓋木板房，重新架設(shè)河上的木橋。古河道變成了河灘，最后被填成上千畝的良田，只留下兩條灌溉全村農(nóng)田的溝渠。到“四清”時，由我主管搞設(shè)計，砌好石墩，用熟石灰和糯米煮成糊狀，逐一把栗木、圓木和方匹粘牢，再釘上數(shù)尺長的馬釘，一直到80年代由我負責(zé)修建水泥橋時，原來的老木橋連拆都拆不開，可見當(dāng)時的“土方子”十分管用。

龔立義 近照

　　1955年，第一批“十萬大軍”援藏工程隊浩浩蕩蕩，從金沙江畔翻山越嶺到達中甸高原。那時我已經(jīng)是十八九歲的小伙子，又是區(qū)里的勞動能手和骨干分子，由我護送他們穿越空心樹（今福庫村境內(nèi)，1936年紅軍曾經(jīng)過此地，并與土匪激戰(zhàn)，犧牲了十多個戰(zhàn)士），翻越5000多米的雅哈雪山去中甸。我的哥哥則帶著從江西（巨甸）過來的“一、二六團”，從吉仁（五境境內(nèi)）翻山到大中甸，最后直達鄉(xiāng)城。哥哥曾對我說，他們看到一隊隊的偵察機、戰(zhàn)斗機從頭上飛過，覺得太好看了！我對哥哥叮囑，懸崖徒坎，要多加小心，這些“家伙”是要人命的東西！當(dāng)時我們穿的很單薄，連一條棉褲都沒有，最暖和的就是蓑衣了！雖然身上配著步槍，但隨時要提防叢林和峽谷中的土匪，一進入山嶺地帶，我們就將馬鈴鐺包好，用棕皮套住馬蹄子，但在亂石懸?guī)r上沒走多遠，就會被磨爛，加上人馬太多，無暇照應(yīng)。不出所料，當(dāng)我們翻過雅哈雪山，穿越小中甸和大中甸，剛進入翁上至翁水雪山的原始叢林，呼嘯聲和槍聲就響了起來，因樹林太深，陰雨飄雪，寒風(fēng)颼颼，難辨清方向，民工隊馬上護佑在馬幫兩旁，與密林中的土匪展開了激烈的槍戰(zhàn)，雖然援藏工程隊順利沖關(guān)，但我的一名馬幫伙伴卻中彈犧牲，他叫李洪清，是金江區(qū)（現(xiàn)金江鎮(zhèn)）車軸人，永遠地安眠在納亞雪山上。我們集中火力，打退了頑匪，匆匆埋了隊友，又急忙踏上征程。至今我都不能忘懷那些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馬幫伙伴，雖然他們沒有轟天絕唱的事跡，但為藏區(qū)的建設(shè)與發(fā)展、默默地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自從援藏工程隊到中甸境內(nèi)的那天起，全區(qū)上下掀起了建設(shè)麗（麗江）中（中甸）公路的高潮，整天炮聲隆隆，號聲震天，紅旗飄揚，成千上萬的各族群眾與部隊同甘共苦，誓與天公試比高，即便土匪橫行猖獗，但大家早日修通公路的雄心壯志，一刻都沒有停歇，工程隊輪流站崗放哨，晝夜搶修公路。我成了一名兩肩挑的人，一個身份是支前民工，另一個身份則是馬幫隊。在橋頭（今虎跳峽鎮(zhèn)）修公路時，我們與一同挖路的藏民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有一句藏語順口溜叫做“巴布幾尼撒查，扒拉幾尼可桶”意為：一口鍋里吃飯，一個碗里喝湯。不是戰(zhàn)地勝似戰(zhàn)地的艱難歲月，越發(fā)增強了朋友加兄弟的情誼。有一天，我們組段的兩名技術(shù)員從懸崖上測量歸來，剛剛坐下想喘一口氣，突然，簸箕大的滾石從懸崖上落下來，將他倆永遠壓在了異鄉(xiāng)峽谷，當(dāng)我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搬開巨石時，發(fā)現(xiàn)他們的手里還拿著測量儀、筆記本和筆，身上的干糧一點未動，水壺里的水還在往外流。一時間，整個峽谷鴉雀無聲，只有悲痛的眼淚和不約而同的呼喚，這就是“花椒坡事件”，每當(dāng)想起這一幕幕感人的場景，我就想到“崇高”與“偉大”的字眼，內(nèi)心久久無法平靜。如果先靈們在九泉之下有知，應(yīng)該怎樣去感恩和緬懷現(xiàn)在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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