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棋為伴的歲月

下軍棋在有些人看來缺乏象棋那樣的技術含量，更不是什么硝煙彌漫的對壘和決戰，它卻幫我度過了人生中最難熬的歲月。由于工作變動，從鄉下到省城，幾經輾轉，那副軍棋卻一直跟隨著我。打開軍棋，軍棋陪伴的苦樂年華仿佛墨跡在清水洇開來一般，那么清晰就浮現在了腦際。

那時還在教書，課余因為我們所在的大院遠離學校，實在沒什么可娛樂的，我就買了一副軍棋。先是和一個教語文的同事下，他是一個非常較真的人，這都不算什么，可他下棋太慢了，拿起一顆棋子，要怎么走，往往半天舉棋不定。而且他總會趁我差不多想瞇上眼睛休息的時候，偷偷地把棋子給拿了，我說你下得慢也便罷了，怎么能干這種“雞鳴狗盜”的事呢？他對這個詞大為光火，說下個棋你不能上綱上線，什么“雞鳴狗盜”，必須道歉。我說，我不道歉你又能怎么樣？彼此之間常常為這不關吃喝、不關風月的玩意爭得面紅耳赤，有時被學生撞見，那份尷尬真是讓人無地自容，仔細想想實在有失師道尊嚴，缺乏應有的雅量。

此后一段時間，我都不再下棋，轉而讀書寫作。可讀累的時候，瞥見桌上的軍棋，一時間又會技癢難當。往樓下一望，教政治的老宋正抱著手在那發呆呢，問他有沒有興趣下棋，想不到他胖胖的黑臉上竟然綻放出稀有的笑容。軍棋這玩意在他這位復員軍人手中，玩轉如飛，三下五除二，我就敗下陣來了。但是我這人天生也是個犟頭，我就不信這個邪，不知不覺竟和老宋杠上了。

那天剛好是休息日，我和老宋殺得飛沙走石，忘乎所以。突然老宋一拍大腿，大叫“不好！”我正想問他怎么了，話還沒說出口，他已身手矯健地跑進屋里，接著一聲慘叫，確切地說，是帶著哭腔的叫喚：“電炒爐上的鍋燒通了，好好的一鍋火腿紅豆都成碳了！”他一臉沮喪地對我說，“都怪你的破軍棋，害我損失一鍋好菜不說，鍋也爛了。”此后，任憑我怎樣誘惑，他都不和我下軍棋了。

不過老宋最終仍然禁不住軍棋的誘惑。某一天，他又跑來我跟前，黑臉上閃著油光，我知道那天他參加公開課比賽，拿了一個大獎，心里正樂著呢。顯然他把因為下軍棋，鍋被燒通這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下就下嘛！老宋那天不知有意讓我還是怎么回事，我沒有那么快就敗下陣來，漸漸地我也沉迷在了其中。一時間殺得忘乎所以。老宋說，你今天沒事可做？我眼睛盯著棋盤，盤算如何讓工兵把旗子抬到對方營盤里，真沒心思理會他。

日頭西斜，這回輪到我拍大腿了，我說老宋你也是，讓我下什么軍棋，我得去接我女朋友的！騎上摩托就朝門外奔，可女友已經黑著臉站在了門口，那臉比老宋的還黑！我一臉訕笑，陪著一百二十個小心。（作者：吳安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