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幾年前,剛結婚那會兒,我對這個新家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我好奇公公和婆婆閑來總是翻看著日歷,查看哪天立春,哪天雨水等等這些節氣;餐桌上,春天,他們商量今年菜園里要種啥菜、要買多少只小雞、要買多少只小鴨,什么時間育秧苗等等,夏天,他們又商量莊稼的長勢啦、雞鴨的肥瘦呀等等,這些他們總是商量來商量去的,總也商量不完的農事。 那年一開春,公公從鎮上買回來一口袋水稻,我悄悄問老公:家里的水稻還有十幾口袋子呢,怎么爸還去買水稻呀?老公很懂行地告訴我:這是買的稻種,過一段時間要用這一袋稻種育秧苗!秧苗育成功后,還得插到大田里才能長出能碾出大米的稻谷。 哦!原來是這樣??!我從小生活在北方,北方老家以種植小麥和玉米農作物為主,我沒見過水稻的育苗,很想看看公公怎樣育秧苗。老公卻告訴我,育秧苗是個技術活兒,整個工序很講究,看可以,只是千萬不要多嘴。聽老公這一說,我想起茅盾先生《春蠶》里描述的一個細節:“全家都是惴惴不安地又很興奮地等候收蠶。只有多多頭例外。他說:今年蠶花一定好,可是想發財卻是命里不曾來。老通寶罵他多嘴?!毕氡?,育秧苗大概和《春蠶》里的“窩種”一樣,是人們寄希望于一年的收成,是一個“神圣”的季節! 待人們身上的棉衣都穿不住了,選一個晴朗的天氣,公公便把買來的那袋稻種倒在門前的場地上翻曬。翻曬后第二天,便把盛著稻種的那個大口袋浸泡在一口水缸里。這期間,婆婆在廚房一個向陽的小隔間鋪上稻草,又準備一床舊棉被。三四天后,公公從水缸里提出稻種,放到早就準備好的稻草上,上面蓋了那床舊棉被。我知道,這是在等待種子發芽! 在浸種等待種子發芽期間,公公和婆婆一點也沒閑著,他們一直在屋后的一塊旱田里整理一塊長方形的苗床,最后把苗床的土質整理得非常疏松,像是用篩子篩過似的細碎。 一天,我剛下班,婆婆在廚房的小隔間喊我去看稻種,我趕緊跑過去,一瞧,呀!一粒粒黃澄澄、金燦燦的稻種上都拖著一條條小白尾巴!公公笑嘻嘻地撫摸著發芽均勻的稻種,說:今年肯定又是一個大豐收!婆婆則告訴我,若不是為了讓我看到發芽的稻種,上午就往苗床上下種了。很感謝公婆讓我長了見識,農事,瑣碎又神圣。待再次去看屋后的苗床時,整個苗床已經染上一層油綠了,很喜人,一家人樂呵呵地沉浸于春季農事的喜悅里! 又是一年春來到,如今,公公和婆婆都七十多歲了,雖然年事已高,卻舍不得離開他們的老屋和那片長了一季又一季的水稻田。我想,此時,公公和婆婆依然會在翻看著日歷,查看著每個節氣;餐桌上,他們或許正興味盎然地商量著今年育秧苗的春季農事呢。(作者:張衛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