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故土

尼汝風光。 （張國華 攝）

仲夏時節，我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尼汝。自從調離迪慶之后，回鄉的機會比以往少了許多。人生聚散無常，鄉愁之心依舊。行走遠方的游子，無時不在眷戀著故土人情。那古樸寧靜的村莊、錯落有致的白墻灰板碉樓房、房前屋后掛滿果實的桃樹，那雕塑般隨山勢梯次而上的田地、日夜歡歌的河流、河畔緩緩轉動的水磨坊，路邊那經受風雨滄桑的瑪尼堆、纏滿歲月皺紋的百年古樹、刻有六字真言的巖石，山坡上那低首吃草的牛羊群、草地上五顏六色的格桑花，還有那慈眉善目的爺爺奶奶、天真活潑的孩童、樂此不疲的節慶習俗活動……這一切，就像一幅幅畫面，常常浮現在我的眼前，成為我永遠的記憶。遠在他鄉的我，常常在夢里行走故鄉。

時光若水去，彈指一揮間。置身在生于斯、長于斯的故鄉，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既親切又新鮮，家鄉的變化讓我耳目一新。寬闊潔凈的水泥路環繞村莊，房前屋后停放著款式各異的小汽車；高壓輸電線路架設到村里，全村用上了安全穩定的電流；家家用上了液晶電視，戶戶裝上了太陽能熱水器，許多人家的房子都已經翻修重蓋，辦起了小客棧接待游客，在旅游服務中幼芽幸福生活；移動通信網絡覆蓋全村，手機成為鄉親們生產生活中重要幫手。兒時在一起玩耍的同齡人雖然兩鬢斑白，但都過著悠然自得的田園生活。盡管我們多年不在一起，但相見如故，曾經的溫度保持不變。他們帶著與生俱來的執著，始終守望著這片深情的土地。

我漫步在熟悉的山間小路，盡情享受眼前的景象。山間小路彎彎曲曲向山的那頭延伸，記憶中的綠水青山仿佛露出迷人的微笑。小溪潺潺，在綠草、野花、清風的簇擁下歡快地向前奔流。路邊果樹枝葉繁茂，累累果實把樹枝都壓彎了腰。草地上一叢叢姹紫嫣紅的格桑花，散發出淡淡的清香。萬頃蒼翠的森林翻滾著綠色的波濤，蒼天垂賜的綠色福祉，在祖祖輩輩呵護下綿延至今。

村子對面山地灌木叢中，杜鵑花漫山遍野。小時候聽母親說，杜鵑花滿山鮮艷是好年景，預兆當年風調雨順，豐收在望。我想，今年又是一個五谷豐登、六畜興旺的好年景。眼前的景象喚起了我少兒時的回憶。每逢春夏季節，山上杜鵑枝葉茂盛。放學以后我和伙伴們成群結隊，背著小竹籃，上山折杜鵑枝、割鱗毛蕨。然后，背回滿滿當當的一籃倒在家中豬圈里做肥料。每當得到母親的鼓勵和夸獎時，少年天真的我成就感油然而生。童年的故事總是如夢如幻，道不盡，講不完。上學讀書、積肥拾柴、喂養家畜，空閑時間同小伙伴們在一起盡情玩耍，少年的時光就是這樣既簡單又快樂，美好的往事讓我幸福至今。

閑步村中，我環顧四方，每一步讓人渾身溫暖爽快。青山懷抱著夢幻般的村莊，白塔、煨桑臺、經幡布滿寧靜的山谷。綠水環繞著層層梯田，農家婦女星星點點在田間勞作，美麗的田園風光讓人愜意。淡淡白霧似長龍盤繞山腰，時而綿綿細雨，沁人心脾，時而從天幕中投射出一縷日光，給人以溫暖和希望。雨過天晴，泥土的芳香撲鼻而來，讓人心曠神怡。

傍晚，夕陽依山。隨著夜幕降臨，村中太陽能路燈漸漸發亮，把村中的水泥路映照成一條白色的飄帶。凝望著夜色中遠遠近近無數個透過窗外的燈火，宛如繁星點點，散落在我的身邊，溫暖了被夜風吹冷的面龐。我獨自一人在萬籟俱靜的夜色中漫步。明月當空，清風拂面，周圍一片寂靜，唯有河水嘩嘩的流淌聲在空靈的夜空中回蕩，偶爾聽到藏獒渾厚而粗獷的叫聲，令人神清氣定。我置身故鄉寧靜安謐的夜晚，傾聽著心靈深處的回音。

清晨，我站在陽臺上舉目四望，耳聞雞鳴犬吠，眼前炊煙裊裊，座座高山像忠實的衛士守護著溫馨的村莊。天邊晨曦微啟，我看見村子對面的神山腳下人來人往，煨桑臺前人頭攢動。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白螺聲響，桑煙縷縷升起，漸漸消散在蔚藍的天空中。這時，我才意識到今天是煨桑祈福的良辰吉日。山，在家鄉人的心中是一個神圣的、令人敬畏的眾生棲身之地，很多山被冠上“神山”，賦予靈魂和希望。從煨桑祭祀山神的風俗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家鄉人對自然生態的敬畏之心，感受到這方水土獨特的文化魅力。我閉目深深呼吸，似乎聞到桑煙的清香，頓感滌蕩心靈，心中的雜念隨風煙消云散。

當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的時候，山頭濃濃地染上了金色的陽光，漸漸地撒滿古老的村莊。我拿著照相機，想借用柔和的晨光，把這一瞬間的美景記錄下來。來到村子對面的山頭上，世外桃源般的村莊盡收眼底。一棟棟白墻灰瓦民房錯路有致，在青山綠水映襯下顯得格外耀眼。據村民介紹，這是政府補助用鐵皮屋頂瓦替代過去的木板，既節約木材消耗、保護生態環境，又經久耐用、美觀大方。村中炊煙裊裊升起，經幡在屋頂獵獵作響，仿佛在禮贊今生今世的幸福生活，訴說著生生不息的美好愿望。油畫般的村莊讓人如癡如醉，流連忘返。俯瞰著故鄉那慈祥的面容，心中油然蕩起陣陣漣漪，一股如潮般的溫暖包圍著我，讓我感慨萬千。

環顧四方，村中那棵百年古柏樹格外醒目。它挺拔矗立，安然肅穆，像位守護神立在村旁，身披著密實灰黃的鎧甲，宛如刻在飽經風霜老人臉上深深的皺紋，溝壑中流淌的是歲月的長河，讓人充滿敬畏。村里的老人三五成群，手捻佛珠，默誦真言，在村旁漫步轉繞佛塔，神色淡定從容，心境祥和自在，盡情享受今天的幸福生活。此時此刻，我想起離我遠去的父母，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父母的音容笑貌浮現在我的眼前，他們生前為我付出的一切又歷歷在目，讓我思緒萬千。我想，遠在天堂的父母緣于生前圓滿的善業，在輪回中或許化成一只蝴蝶，在幽香的花叢中飛舞蹁躚，共享世間的美好。

我欣慰地看到，今天的故鄉有變有不變，變的是村容村貌、生產條件、生活方式、思想觀念和精神風貌，不變的是青山常在、綠水長流、生態依舊、鄉風如故。在變與不變中，那種彼此依偎、互相溫暖的精神家園更加牢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村委會老主任很自豪地告訴我，尼汝村先后被云南省人民政府命為“云南省歷史文化名村”、“云南省傳統文化生態保護區”、“云南省生態文明村”。守望故土的父老鄉親盡情享受美好生活，他們那燦爛的笑容里流露出發自內心的幸福感，殷切的目光中傳遞著對明天的祝福，自然淡定的言談中流露出對黨和政府的感恩之情。

家鄉的巨變讓我喜悅，鄉親們的堅守讓我感動。祝福家鄉的明天更美好！（文/魯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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