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的粽子

說來慚愧，第一次吃粽子，已是成年后。

大學時代的第一個端午節(jié)，我在食堂里意外發(fā)現(xiàn)有粽子賣。長方形的粽子，用細線捆扎，個頭很小，卻長得勻稱、美觀，粽葉上貼著標簽，有豆沙餡、花生餡、火腿餡等種類。我一口氣吃了五個。自此，我便深深迷戀那滑糯、柔軟、香甜的味道。

我開始責怪母親的小氣，為什么不給我們包粽子吃呢？

我的老家，端午節(jié)并沒有吃粽子的習俗。因而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并不知道世間還存在一種叫粽子的食物。在家里，端午節(jié)吃得最多的是包子。麥面的皮、紅糖酥子餡或青椒肉餡，所有的原材料都是在故鄉(xiāng)的土地上萌芽、生長。這對于一個并不富裕的家庭，真是莫大的恩賜。做包子其實并不簡單，除了調餡，還要和面、發(fā)面、揉面，每一道工序都耗時費力。直至今日，我還能經(jīng)常想起母親在昏暗的夜里俯身揉面的身影。

在小學的課堂上，我第一次知道端午節(jié)要吃粽子。我問母親：“為什么我們不吃粽子呢？”母親的眼里閃過一絲不安。頓了一下，她又說：“我們沒有糯米，怎么包粽子呢？”母親的話讓我一度很失落，但在時光的流逝里，她做的包子又漸漸讓我忘記了粽子。

每一年的端午節(jié)，母親都用靈巧的雙手給我舌尖上的美味。走出大山求學后，我在市場里見到過粽子，生的、熟的都有，卻從未買過。除了囊中羞澀的原因，大概還有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包子情結。

工作后，我也有能力吃到各種各樣的粽子。而母親老了，她做的包子，早已塵封在少時的歲月里，僅剩下懷念。我曾把城里的粽子帶回老家，讓母親品嘗。母親嗔怪我：“過節(jié)的東西家里都有，何必花冤枉錢，再說粽子又不好吃。”后來姐姐說，我?guī)Щ厝サ聂兆樱赣H舍不得一次吃完，有一些都放餿了。那一瞬間，我淚流滿面。

年紀漸長后，我慢慢理解母親。她在貧瘠的日子經(jīng)營一個家庭，除了勤勞，更需要智慧，其中還包含著多少難以言說的辛酸。其實，吃不吃粽子又有什么打緊呢？生活的幸福與否，并不取決于你的吃食，而取決于行走的姿態(tài)。我們向前的路，因為銘記艱辛，心懷感恩、勇氣和成長的心靈，盡管波折起伏，卻一樣從容豁達。（朱金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