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江“老大”

       我說的金江老大，是位阿姐，也可以說是位阿姨，姓李，屬相1978年的馬。

       與她相識，來自微信朋友圈里的一則廣告：“疫情在消退，春暖花在開，金江家政團隊們也迎來了復(fù)工日。團隊提供家庭保潔、室內(nèi)外清潔、油煙機清洗、周未私人別墅打掃、衣物洗滌、臨時護工、臨時居家做飯、辦公室打掃整理。如果你覺得請保姆也沒太多活干，也太浪費，偶爾忙不過來時，可以找我們，你臨時出差有事，家里親人生病沒人看護，你也可以給我們來電。”

       一來覺得她們的廣告詞有點逗，二來我也的確需要幫手，看到廣告詞透出的一種麻利干勁，我撥打電話過去，兩位姐姐暢快地在電話中和我介紹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半天、全天的收費區(qū)別及服務(wù)內(nèi)容。

       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我與阿姐相識了。

       剛開始，大家口頭明確了服務(wù)內(nèi)容——阿姐每天半天工，早上八點到中午十二點，幫我一起照顧父母，打掃衛(wèi)生。之后結(jié)束我家的工作，去她們另外的工作地點。父親身體不好，有時翻身都要人來攙扶，每個早晨，我都忙得手慌腳亂，阿姐的到來，幫了好多忙。照顧病人的事，繁瑣而零碎，有時都說不出來忙了個什么，好像才剛吃過早點，屁股沒落在凳子上休息會，又快到十二點了。

       阿姐的電話已經(jīng)開始響不停，電話那頭有她的同伴在微信里呼叫：“老大，要出發(fā)了，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工具。”“老大，在哪里？我來接你。”原來阿姐是個老大。她說啥呀，我也叫同伴老大，我們是相互都叫對方老大。

       阿姐的同伴年紀(jì)和她一樣大，騎著一張小摩托。有時阿姐忙不完我家的事情時，她的同伴又來我家里幫忙。閑聊中，我知道兩位阿姐除了做鐘點工，還承包了兩個單位的衛(wèi)生打掃任務(wù)，為一個小工程部做飯，還不時接單打掃房屋的活路。

       兩位老大騎著電單車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奔忙在香格里拉。

       有時家里事多，阿姐中午飯都忙不過來吃。同伴又在微信里呼叫了：“老大。”阿姐的耐心很好，不管她其他的事怎么忙，在我家的時候，我從未見過她偷奸耍滑或者偷懶，總要盡心盡力多做點事。

       一次我問她，“你怎么有那么多的能量，能做那么多工作？”她回答：“賺錢啊，賺錢就是開心啊。”阿姐的個頭只有一米五，梳理整潔的馬尾辮隨著她說話時的起伏跳動著。

       阿姐還是挺辛苦的，在我家?guī)兔Φ臅r候，有時午飯都沒吃上，她和同伴騎著小電動車，風(fēng)風(fēng)火火又趕往其他工作地點。有一次，她們接了一單140平方米的單元房打掃任務(wù)，估計是陳舊垃圾多，打掃的任務(wù)也重，她們打掃了三天還沒完，在第四天，阿姐請了幾個短工一起做。我笑她，現(xiàn)在真是老大了，還請短工。后來阿姐告訴我，第四天晚上，她們做活路做到九點，拖地時，光腳的她還摔了一跤，但那個晚上特別開心，因為答應(yīng)的工作完成了，特別有成就感。那個晚上，她和同伴一人吃了一大碗炒飯，一上床就睡著了。

       第二天來我家時，阿姐膝蓋還疼著呢，雖然這樣，她在我家里做事還是一點都不馬虎。“雖然多做活路多賺錢，但人的體力和能力是有限的。”我說出了我的疑惑。“我們這種人，和你們不一樣，我們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就是賺錢，多賺錢。想到賺錢，動力就有啦。”阿姐說到賺錢，連手勢也打上了，身體也挺直起來。“平時，我們除了干活，有點時間，就趕緊睡覺，睡一覺起來，精神又來了。”

       對于家政工作，阿姐很熱愛而且充滿自信：“我用心把事情做好，我是快樂的，客戶也是快樂的。”有時，阿姐還在朋友圈里發(fā)布一下打掃干凈后的場面。雖然是做家政工作，但阿姐的衣著很干凈，長時間相處，我發(fā)現(xiàn)她總共只有三套衣服兩雙鞋子，都是耐克牌子，隨時都很干凈，換著穿。“我弟弟對我很好，每年給我買一套衣服，每年這套衣服就夠我穿一年了。”阿姐的弟弟在香格里拉市一家單位上班，和阿姐感情很好。

       我睡眠不好，經(jīng)常失眠，阿姐想不通地看著我說：“搞不懂你有什么愁的事。阿姐讀書只讀過小學(xué)三年級，她說自己人簡單，所以想法也簡單。她對我說，要多吃飯，少想點，然后身體才能好起來。”

       有一天，阿姐有點心神不寧，做事也恍恍惚惚的。她告訴我，她也失眠了。阿姐借給一個朋友幾萬元，現(xiàn)在快到還款時間，朋友聯(lián)系不上了。借她錢的朋友是她曾經(jīng)工作過的超市的老板，老板對她很好，在她生病的時候，還送她去醫(yī)院，后來，老板要回大理去發(fā)展養(yǎng)殖業(yè)，因為信任，又想著大家都是離異女人，要相互幫助，阿姐就把錢借給她。

       朋友借的錢還是沒還給她，對方電話不接，微信不回。那幾天，阿姐狀態(tài)不好，除了來我家里幫忙，其他的活路也不接了，她每天下午都去法院咨詢怎么辦。“我真是沒事找事，給自己找個虱子來放在頭上。”她不停地說著這句話。我也為阿姐擔(dān)心。卻是在第五天，阿姐跟我說：“我決定不失眠了。”阿姐通過法律咨詢，在法院起訴她。阿姐說，能追回多少算多少。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我知道幾萬元對阿姐的意義。阿姐是個離異女人，孩子在麗江讀初中，今年將回來香格里拉市讀高中。平時，阿姐舍不得用錢，她給自己設(shè)定了一個目標(biāo)，每個月只用五百元錢，每年要存三萬元。從說了放下的那一刻起，阿姐又恢復(fù)了干勁，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投入工作中。“誰能說放下就放下，我一個人也偷偷哭過，但不放下，失眠也解決不了問題啊，干脆不想了。”

       阿姐是個容易激動的人，阿姐的母親患有多年腎病，還患有老寒腿，在香格里拉有種保健床墊流行的時候，阿姐帶著母親去試用過幾次，兩萬元的床墊她毫不含糊就買給了母親，說到這事，她像是牙疼一樣地滋溜吸氣：“當(dāng)時聽著人家說功效好，就忍不住買下來，現(xiàn)在那個床根本沒用，就放在角落里。”阿姐對母親很好，母親在金江老家，阿姐說她就是想多賺錢，多攢點時間，有時間就回老家去陪母親。雖然愛賺錢，但村里有人請客，請到阿姐相幫時，她就把活路全部推開，回村里幫忙去了。停工加上路費，那個時候阿姐好像不算賬了，她只是一個重情義的村里人。

       我家里有些花花草草，阿姐說，她還是喜歡多肉植物，隨便掰下一段枝丫，放在泥土里，有空氣、陽光和水分，就能生根發(fā)芽，阿姐說：“在這個明媚溫暖的六月，不需要瞻前顧后，只需要大步往前。相信所有的美好都將如約而至，所有的幸運都將與你撞個滿懷。這就是金江阿姨的日常生活。” 6月，阿姐準(zhǔn)備放下所有活路，去麗江陪兒子中考，她說，這是關(guān)鍵的時候，雖然不知道兒子以后的選擇是什么，但在重要時刻，一定要陪在孩子身邊。

       可能，阿姐就是你路上遇到過的任何一個普通人，但在她們的世界中，她就是老大，自信而堅強地生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