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 欽 阿 墩 子 的 舞 龍 舞 獅 傳 統

在德欽縣升平鎮阿墩子社區廣場邊，幾個老人有節奏地敲鑼打鼓，廣場內，兩頭形象逼真的獅子和一條龍隨著節奏閃躲騰挪，上下起伏，還有大頭佛詼諧的表演博得了大家的陣陣喝彩。這是阿墩子古城里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舞龍舞獅是中原的傳統文化，而在邊陲小鎮阿墩子古城，一個居民以藏族為主的古鎮，卻有著經久不衰的舞龍舞獅傳統。舞龍舞獅表演隊的“演員”都是古城的居民，且大多是藏族人。

阿墩子的舞龍舞獅傳統

“我記得德欽縣和平解放時，解放軍進入阿墩子古城，大家在村口舞龍舞獅，熱鬧異常，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有舞龍舞獅習俗的。”83歲的阿墩子社區居民楊榮華說。

58歲的魯茸扎西和金安一直是舞獅子的好手，魯茸扎西說：“今年和去年因為疫情原因沒有跳，往年幾乎每年都要跳幾次。”老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了舞龍舞獅的故事，“解放以前大戶人家都會在節慶時邀請大家舞龍舞獅以示吉祥，并給大家發放紅包，如今大家的日子好過了，舞龍舞獅都是在節慶時跳的。”

我也在縣城里看到過幾次舞龍舞獅表演，一次是在春節，阿墩子社區的居民到行政中心慰問春節值班人員，在廣場里敲鑼打鼓舞了起來，大家也走出辦公室，當時縣長還手捧哈達向大家表示感謝。此外，在每年春節期間，阿墩子古城里也會舞龍舞獅。

舞龍表演種類繁多，各具特色，常見的有火龍、草龍、人龍、布龍、紙龍、花龍、筐龍、段龍、燭龍、醉龍、竹葉龍、荷花龍、板凳龍、扁擔龍、滾地龍、七巧龍、大頭龍、夜光龍、焰火龍等近百種之多。龍燈的節數一般為7節、9節和13節。而阿墩子的舞龍表演也獨具特色，一條龍由11人舞動，雖然沒有電影中黃飛鴻一樣的身手，但是非常熱鬧喜慶。

現在的舞獅表演已經沒有“獅子采青”等壘起桌椅在上面表演的高難度動作了，但是魯茸扎西大叔說，他在小時候看過這樣的表演，舞獅的人員配合默契，在壘起的幾張桌子上模仿獅子的看、站、走、跑、跳、睡、抖毛等動作，形態逼真。在傳統中，人們認為獅子有驅邪鎮妖之功、有吉祥之兆，于是每年春節，人們都會敲鑼打鼓、挨家挨戶舞獅拜年，以示消災除害、預報吉祥之意。

多元文化在阿墩子和諧共融

中原傳統的舞龍舞獅又是如何成為阿墩子的傳統呢？帶著疑問，我走訪了74歲的老藝人徐福生，徐福生藏名叫江楚，自小講藏話，當然作為漢族人的后代，他還會講漢話。

徐福生家里珍藏著的族譜記載了他們的祖先來自明朝的應天府，也就是現在的南京。徐福生小時候就學會了舞龍舞獅，小時候經常表演猴子，長大后，龍、獅子、大頭佛他都表演過，而且至今他都是舞龍舞獅最主要的組織者。為了舞龍舞獅，他特意從成都訂制了道具，“現在這些道具都已經老舊了，想換一批新的，但是沒有資金渠道。”

徐福生小時候是舞龍舞獅的骨干：“如今的舞龍舞獅表演已經簡化了許多。記得小時候表演時有兩條龍，舞一條需要11人，兩條龍就需要22人，還有一個拿繡球的，加上兩頭獅子分別是兩人，需要將近30人參與。”據徐福生介紹，阿墩子的舞龍舞獅表演中還有表演白云的傳統，舞龍舞獅中大頭佛、猴子的表演者都是男子，而唯有白云的表演者都是女子，十多個女子盛裝手握白云道具，閑庭信步卻又別具魅力，獅子和龍好像在云中翻騰嬉戲。

舞龍舞獅是阿墩子古城的多元文化之一。據徐福生介紹，在他記憶中，德欽還有江西會館、鶴麗會館等，說明了外來文化在阿墩子扎根是由于古城在歷史上曾是商賈云集之地。

歷史上，阿墩子是茶馬古道的要沖，至今各種文化在這里都有跡可循，有佛教的寺廟，還有伊斯蘭教的清真寺，據說曾經還有東巴教。居民有藏族、回族、漢族等，多民族世代在此融洽生活。徐福生說，他小時候古城至少有2000多戶人家，現在他知道的200多戶人家都搬遷到外地去了。

據郭素芹老師翻譯的法國探險家弗朗索瓦·巴達讓的《永不磨滅的風景：香格里拉》記載，1873年他們途經阿墩子，稱其為漢族人小城鎮，并且標注了阿墩子的6個重要性，一是朝圣者的約會地點，二是進入西藏的必經之地，三是從阿墩子很快可以抵達巴塘，四是從阿墩子渡過瀾滄江到玉曲河畔可以去到左貢等地，五是通過阿墩子可以抵達與印度接壤的察隅縣等地，六是朝東南可以走到建塘、打箭爐等地。140多年前的阿墩子就被人稱為漢族人小城鎮，可見當時就已經有漢族人在此定居。該書還記述了阿墩子還有信奉伊斯蘭教的回民，可見阿墩子的文化多樣性由來已久。

還有《情向西藏——劉曼卿的康藏軺征》一書記載，在上世紀30年代，“邊地欽差”劉曼卿途經阿墩子所記錄：“由南邊過來的商人帶來了云南的特產，從北邊過來的商人帶來了康藏地區的貨物，車鈴聲、馬蹄聲、人的呼聲此起彼伏、喧鬧嘈雜。阿敦子當地的居民藏族占八成，其余多為各地客商。”

徐福生說，他小時候曾經因為槍傷在古城的法國教堂里治病，他是革命烈士海正濤的侄子，海正濤遇害后，反動派懷疑海正濤的舅舅徐澤久藏有海正濤以及組織的相關材料，多次查找無果后，槍殺了徐澤久，一歲多的徐福生那天恰巧在外公徐澤久的懷里，右手被流彈擊中，至今還有傷疤。“我還記得教堂的醫生叫貝牧師，他人特別好！”徐福生說，他對曾經救治過自己的貝牧師一直都心懷感激。

由此可見，阿墩子作為茶馬古道的重鎮，多民族、多文化和諧共融的現象存在已久，那么舞龍舞獅被當做阿墩子古城的傳統文化也就不足為奇了。

從徐福生、魯茸扎西等老人的感慨中，我得知了舞龍舞獅后繼乏人的困境。廣場中，魯茸扎西舞完獅子累得滿頭大汗，他說，如今，舞龍舞獅的年輕人越來越少，而表演者中最年輕的也都已經四十多歲了。

舞龍的海志清已經48歲了。“小時候舞龍舞獅特別精彩，看的人也多，現場熱鬧得很。現在許多年輕人都在外上班，留下來的年輕人也大多沉迷于網絡，極少有學習舞龍舞獅的。”海志清感慨道，“我建議有關部門重視阿墩子的舞龍舞獅傳統，鼓勵年輕人學習、繼承、弘揚舞龍舞獅傳統。這么好的文化，不應消失在歷史洪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