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爐取暖紅薯香

街頭陋巷里的小吃，往往具有樸素的魅力，能經住歲月的長久考驗。和饕餮大餐相比，一些粗糙而接地氣的食物，更能契合人的味蕾。和三朋五友逛著街，不知道該買什么零食，想想，還是來個又香又甜的烤紅薯吧，一邊吃一邊閑談，一邊欣賞街色，快樂來得就是這么簡單。

街頭的烤紅薯未免沾染塵世喧嘩之氣，真正給予人慰藉和溫暖的，該是老家的灶房爐膛里烘烤出的紅薯。記憶里，祖母習慣在燒飯的時候朝燃得正旺的爐膛里塞進幾只又大又圓的紅薯。紅薯是從地里現挖的，并不擦洗，帶著濕泥塞進去，用灶膛里的柴灰覆蓋住。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我們幾個堂姐妹期待的目光里，祖母已經做好飯菜，爐膛里煨著的紅薯是時候也該熟了。祖母知道我們的小心思，她告誡我們，還要再等一會兒工夫，再用柴灰焐一焐，焐爛了的紅薯心更好吃。可我們往往等不及，祖母前腳離開灶房我們后腳就用火鉗去爐膛里夾紅薯。這時候就看運氣了，有的紅薯吃起來夾生，有的卻焐熟了。一次，堂姐搶著夾到一只大紅薯，掰開，紅薯泥都熟透了，而我們夾到的還半生半熟，她得意地對著我們咧嘴兒笑，把紅薯皮上沾滿的沒有及時去掉的泥巴都吃進了嘴里。寒冬，我們喜歡在祖母的灶臺下依偎取暖，在爐膛邊煨著紅薯。我們烤過土豆、花生、南瓜，但都沒有烤紅薯滋味兒好。祖母笑著說，越是甜的東西才越能烤出香氣。
那時候的我愛烤紅薯，一是為了解饞，一是為了取暖。兒時的鄉村還遠遠沒有普及地暖和空調，天冷了咋辦？總不能一直消耗體力去蹦跶、去踢毽子吧，只能多烤烤火。爐灶就是冬天最溫暖的所在，小孩兒們聚在一起說笑打鬧，既能等待飯菜做熟，也能吃上爐膛烘烤的小點心，這是多么美妙的事，回憶起來還覺得溫馨滿滿。與我同輩的人都嘗過爐火烤紅薯的味道，都有類似的味蕾記憶。不單是我們這一代，我們的祖父輩都有這樣的記憶，烤紅薯顯然變成了最為傳統的民俗食物。這么一想，爐火紅薯簡直已經上升為一種文化意象，被寫入詩詞文章里，具有象征意味。
冬日，家人圍暖爐而坐，烤些紅薯、蠶豆、花生之類的零食，親情便在只言片語間流淌。祖母已近百歲，身體依然康健，她還記得孫女們小時候的樣貌，卻不大記得在一個個凜冽冬天里給我們烤紅薯的往事。四季皆可食薯。天寒地凍，歲月流逝，唯家人可親，唯冬日紅薯珍貴。